18岁到80岁，她们在直播间重启人生

90后女孩熊猫，在刚毕业的年纪，开始干起“唱歌主播”。

二胡演奏家爱红，在剧团工作了大半辈子，临退休突然当了“网红”。

今年65岁，已经退休十多年的林登登在直播间里读诗，她觉得自己的第二个青春期才刚刚开始……

我们常将人生和年龄的关系刻画成一条向下的抛物线，随着年龄渐长，人生的可能性似乎越小。其实，坐标系上的每一个点，都可以由自己亲手描绘，并非任凭他人定义。

 

01

“零基础”的人生

意味着什么都可以尝试

毕业那年，90后姑娘熊猫有点迷茫，和朋友一起闯荡浙江杭州，合租在一个小房子里，第一份工作是化妆师助理，月薪仅够勉强支付房租。

那时，任何岗位只要能投简历，她都想试一试，但求职之路并非一帆风顺，好在熊猫天性乐观，她给自己打气，“既然我做任何一行都是零基础，那也意味着任何一行都可以去尝试。”

不久，一家传媒公司发来了橄榄枝，邀请她去当直播主播。那是2017年，后来又被称为“直播元年”，新兴行业在发展之初需要人才，熊猫不懂直播，但也没什么顾虑，于是很快入职。

从小就爱唱歌的她，选择了唱歌赛道。她不是专业歌手，但声音有辨识度，观众缘不错。第一个月播下来收入几千块，在她看来是“好大一笔巨款”，她用这笔钱给外婆买了一台空调。第二个月的工资又多了些，她请好朋友吃饭，两个女孩狂吃了一条街的小吃，“开心得要命”。

凭本事赚到了钱，熊猫也定下心来，决定脚踏实地在这个行业深耕下去。

很多人点进她的直播间，常常熊猫的嗓音征服，也有人质疑她：你是不是在假唱？熊猫一开始会生气，故意把词唱错来证明自己，但后来一想，“这不是在夸我吗？说明我唱得好啊。”

人们喜欢熊猫，不仅因为她唱得好听，也因为她就像闺蜜朋友一样。许多人结束一天的劳累后，晚上来到她的直播间听歌聊天，便能获得快乐与治愈。

直播这份职业，不仅可以慰藉他人，也让她的梦想成真。在抖音直播间与歌手杨坤连麦时，对方称赞她唱功出色。

在2024抖音直播盛典上，熊猫获得“地区荣耀时刻”奖项。走红毯时会有人举着灯牌大喊她的名字，“我一直觉得我是一个小主播，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在台下为我呐喊。”

当耀眼的灯光真实地打在身上，一个爱唱歌的普通女孩，因为直播被大家认识，站上了舞台的中央。

每次回望一路以来的收获，她总会感激当初的勇敢，“想做的事就马上去做，这是年轻人该有的生命力。主播这个行业没有上限，普通人也有被看见的可能。”

02

重绘人生曲线

延长艺术舞台

想做的事就去做，绘制自己喜欢的人生曲线——这并非年轻人的专属，行至半路重新出发的人更有勇气。

二胡演奏家爱红的勇气，是被儿子襄河激发出来的。2022年，第一次听到儿子提议做直播时，爱红心动又犹豫。一方面，她觉得直播是个机会，另一方面，她也有顾虑——在剧团工作了大半辈子，“快退休了，突然去当网红”。

儿子襄河的态度显然开放许多。为了鼓励妈妈，他搬出中央民族乐团团长赵聪说过的一句话，“人民在哪里，艺术就应该走到哪里。”在他看来，通过直播更强的传播力，艺术反而能被更多人看到。

最终，90后说服了60后。两人约定，爱红负责出镜，襄河负责幕后。但刚开始的一段时间，却没有什么起色。想当”网红”不容易，难题也很现实：网上有才艺的人那么多，如何让自己的表演与众不同？

后来，母子俩在合拍一个视频时找到了答案。在视频里，母子二人并排而坐演奏，她一边拉着二胡，一边时不时转头看儿子一眼；而每次对视，襄河能立刻心领神会，作出相应的演奏变化。

一个眼神就秒懂，这是独属于母子二人的默契。它源于襄河小时候第一次演出的经历，母亲看出儿子的胆怯，于是陪他一起上台，并从此和他约定，“旋律进出、拉弓推弓，妈妈会用眼神告诉你”。

网友们喜欢母子连心的小动作，视频火了，也给了他们灵感，“不如做一个母子直播间吧”。爱红母子二胡组合，就这么“出道”了。

襄河有网感，他明白要吸引更多人来听二胡，不能只靠演奏传统曲目。母子俩新学了许多流行曲目，《女儿情》《月亮之上》，甚至是孩子们喜欢的《孤勇者》，这些歌在直播间的点播率极高，也带动直播间人数慢慢上涨。最多一次，同时在线人数超过了2万人，“看到粉丝涨了，比发工资还要高兴。”爱红说。

2023年爱红正式退休，离开了曾经的舞台，但她对二胡的热爱却在直播间里延续。

2024年10月，母子俩接到一个电话：你们有没有时间，一起去法国参加中法建交60周年的文化交流？电话那一头，正是中央民族乐团团长赵聪。就这样，母子二人把国乐二胡艺术带到了塞纳河畔。

“退休之后，反而更忙了。”走进直播间的爱红，舞台在变大，艺术生涯在延长，人生边界在扩展，“只要力所能及，没什么不能做的事。”

03

 “65岁，我的第二个青春期才刚开始”

今年65岁的林登登，一头漂亮茂密的银发，戴一副黑框眼镜，脸上总挂着淡淡的微笑。

在抖音上，她有一个名为“登登为你读诗”的直播间。每次直播，她端坐于屏幕前，身旁一支话筒。当音乐响起，她用专业悦耳的声音，朗读一首首诗歌。

有时是清新淡雅的古诗词，立春，她读“春冬移律吕，天地换星霜。”有时是情绪浓郁的现代诗，“到南方的风中流浪，是我的向往，养育我的北方，便成了思恋的地方。”与无数喧嚣热闹的直播间相比，这个直播间显得安安静静，但只要你停留片刻，就很难不被流淌其中的诗意触动。

林登登做直播的目标很朴素，她希望把那些滋养过她的优秀作品，“分享给每一位热爱诗歌、热爱生活的朋友。”

喜欢林登登直播的人大多和她年龄相仿，这个由银发主播和银发观众一起组成的“银发直播间”，在云端沙龙里，找到了志趣相同的朋友们，“你只要敢于尝试，心就是年轻的，就都有可能。”

这种不为人生设限的态度，几乎贯穿林登登的大半生。

十几岁时，她在四川一家工厂工作，某次厂里招广播员，她大胆报名，从此成为一名专职播音员。

29岁那年，她独自一人来到广东深圳闯荡，到多个单位登门求职，“鞋都跑坏了两双”，最终进入深圳教育系统做配音工作。每年深圳中高考，飘扬在考场上的那句“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”，就出自她之口。

退休之后，她也不改“折腾”本色。她在网上找到深圳小品话剧团的导演毛遂自荐，靠着朗诵功底被选中，圆了年轻时的演员梦。

她乐于把自己的人生故事分享出来， 以此鼓励直播间里的银发群体。

80岁家住南京的“红珠姐姐”，在林登登的直播间里“潜伏”许久，某天终于鼓起勇气和她连麦：“我普通话不标准，也能朗诵吗？”没有什么不可能，即使是80岁。“你有生活经历，你对作品的理解比别人更深。”在林登登的鼓励下，红珠姐姐也开始直播。

“不设限，就一切都有可能。”直播间里的林登登，仿佛回到自己的年轻岁月，“只要皱纹没长在心里，就永远风华正茂。”

科技的力量让可能性变多，年轻人凭此踏上寻梦之旅，人到中年可以重新出发，银发也依旧有机会发光发热。当人生曲线有机会被重新描绘——那才是属于每个人独一无二的图案。